妖怪们的妖怪事:方包

1.
辛丑年的春天总是来得特别早,建康城里三三两两性急的桃花已迫不及待地在朱雀航两侧争先恐后地含苞待放。偏居江左的东晋王朝尽管只是苟延残喘,但建康城的除夕夜依旧热闹非凡,与衣冠南渡前的洛阳城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近子时,秦淮河畔人山人海,数不清的孔明灯接连朝夜空飞去,带着全城男女老少的祈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化作点点繁星,一闪一闪。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戴着紫色头巾的男子。他孤身一人,中等身材,手拎一件方形包袱,脚步虽快却走得十分小心翼翼,好像在竭力避免与过往的行人碰在一起。
男子没有像众人那样欣赏化作繁星的孔明灯,一直低着头,只在路过挂满灯笼的朱雀航时微微抬起棱角分明的脸颊,用剑眉下乌黑的双眸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太庙,建康城每年一届的六博大赛会场已布置妥当。男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抓着包袱的手握得更紧了。
何为六博?其实就是一种掷采行棋的博戏类游戏,因使用六根博箸故而得名,以吃子为胜。春秋战国时已十分流行,也被称作博戏或陆博。《楚辞•招魂》中对六博的形制和比赛方法有如下记载:“蓖蔽象棋,有六簿些;分曹并进,遒相迫些;成枭而牟,呼五白些。”这里的“六簿”便是六博。
岁月一点点地流逝,六博的形制也一天天发生着变化。王莽篡汉前,流行大博,以六根箸当色子,多吃博筹者为胜;光武中兴后,出现了使用茕的小博,同样以吃博筹为胜。
关于小博的玩法,《古博经》中有具体记载:“二人相对为局,局分为十二道,两头当中为‘水’,用棋十二枚,古法六白六黑。又用‘鱼’二枚,置于水中……二人互掷彩行棋,棋行到处即竖之,名为‘骁棋’。即入水食鱼,亦名‘牵鱼’。每牵一盔,获二‘筹’,翻一盔,获三‘筹’……获六‘筹’为大胜也。”
东晋王朝对门第的热衷程度较之汉末愈发变本加厉,说是走火入魔也不为过。但每年正月初一至十五举行的六博大赛却人人皆可参加,并无门槛。因此,建康城下至黎民百姓,上至王公贵族,都把每年的“博魁”称号视若珍宝。对于寒门庶族来说,这几乎可以算是唯一一次光宗耀祖的机会,至于那世家子弟,又何尝不想让自己在众多豪门望族中脱颖而出呢?
每届六博大赛,都有近千人参加,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分组对垒淘汰,采取三局两胜制。正月十五那天进行决赛,由最后一位选手挑战上届博魁。
距首届六博大赛已过三十载,仅一人卫冕。此人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建康城西篱门跟前一座不太显眼的宅子里,名叫干令升,祖籍河南新蔡,父、祖两辈皆为东吴官员,自己则在东晋朝廷担任散骑常侍一职。
不知因何缘故,卫冕博魁的次年,干令升便放弃了继续参赛的机会,自那以后就很少见他玩过六博。或许真像《晋书•干宝传》中写的那样——“性好阴阳术数,留思京房、夏侯胜等传”,总之,与干令升有关的传闻多少都会让人感到一些古怪。
至于上届博魁,则是个叫谢安的年轻人。谢安虽为谢家子弟,却少有世家公子的恶习,性情闲雅温和、为人极其谦逊,自幼善行书、通音律,在建康城口碑颇佳。当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名士桓彝见而叹曰:“此儿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等到了弱冠之年,另一位大人物王蒙更是赞其曰:“此客亹亹,为来逼人。”据说,谢安少时曾拜干令升为师学过六博之术,至于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2.
正值六博大赛开赛的日子,元宵节各式各样的花灯将建康城打扮得就像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太庙跟前等待初赛报名的人早已将会场围得水泄不通,戴着紫色头巾的男子也出现在报名处,仍旧拎着他的那个方形包袱。
“报上名来?”一个小吏模样的人提笔问道。
“吴铭。”戴着紫色头巾的男子回答。
“哪里人氏?”小吏又问了一句。
“乌江。”吴铭应了一声。
“给,你的号牌,去那儿候着。下一位!”小吏火急火燎地开始下一位选手的记录。
吴铭接过号牌,和其他选手一起排队等待入场的信号。
一千多人的初赛在一片喧嚣中开始了,连战连捷的吴铭就像他的紫色头巾一样引人注目。决赛的时间一天天接近,剩下的选手越来越少,吴铭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建康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个戴着紫色头巾的男子。
正月十五那天,不出意外,与谢安对垒之人正是来自乌江的吴铭。
“我猜谢公子肯定能赢。”
“当然,谢安石可是咱建康城最厉害的棋手。”
“我倒看好吴铭成为黑马。”
“自干常侍后就无人卫冕,这都二十年了,谢安赢面不大。”
赛场周围的观众七嘴八舌议论着,看好谢安卫冕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大家肃静!”主持决赛的官吏故意拖着长长的腔调郑重其事地说。
不消一会,周围便安静下来,大家都在屏气凝神等待十五天来最激动人心的对决。
“第三十届博魁龙虎斗现在开始!请两位棋手入座。”官吏的脸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仿佛用尽了毕生气力。
“吴公子,请。”谢安的鼻音很重,像是染上了风寒,他朝吴铭颔首致意,吴铭却像没听见似的径直坐了下去,谢安也只好跟着坐了下来,最后一场比赛就这样开始了。
出乎很多人意料,不到一个时辰,谢安连输两局。
“吴公子的棋艺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之极。”谢安抬手作揖,连声称赞。
“呵呵.”吴铭冷笑一声,“想不到堂堂大晋,居然连一个会六博的人也没有,可悲啊可悲。”
一时间,赛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吴公子所言差矣.”谢安脸上出现了些许红晕,“其实,建康城棋艺最高者并未前来参赛。”
“谁?在哪?为何不来参赛?”吴铭发出连珠炮般的诘问挑衅道。
“这……”
“哈哈,我看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罢了。”吴铭放肆地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令赛场内外的人都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虎头虎脑的童子,约莫三岁左右。他歪着圆滚滚的脑袋,奶声奶气地问道:“哪位是吴铭公子呀?”
“小鬼,是我。”吴铭有些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
“我家先生说了,既然吴公子想切磋棋艺,那就请来吧,”童子接着把头转向谢安,“也请谢公子一并前来,其他人就别来凑热闹啦。”
“有意思。”吴铭起身拎着方形包袱跟随童子走出赛场。
谢安愣了一下,也跟着两人跑了出去。
童子和吴铭如脚下生风一般,谢安一路小跑才追上。快到干令升家宅子门口,童子“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不过干家宅子的大门并未上锁,谢安轻轻敲了几下便和吴铭推门而入。
刚进门,就看见干令升捏着童子的圆脸蛋站在院子里:“麓櫆,你又淘气了,怎么不把客人带进来?”
“老师,不怪那童子。”谢安赶忙上前解释。
“这孩儿生性顽劣,还请多多包涵。”干令升松开麓櫆,笑眯眯地打量着来访的两人,脸上的褶子都挤了出来。
“老师言重了。”谢安仿佛挨训的是自己一样,竟不好意思起来。
“谢公子,你我只一博之缘,谈不上老师不老师的。”干令升摆了摆手,招呼两人进屋。
“……”谢安的脸又变红了。
趁干令升和谢安寒暄的当口,麓櫆撒开腿朝大门跑去,刚要溜出门,只见干令升右手一挥,麓櫆就变成了大门上贴着的年画娃娃,丝毫动弹不得。
“老师,你……”谢安看得目瞪口呆。
“别去管那顽童了,这位就是乌江来的吴铭公子吧?”干令升客气地询问。
“正是,学生惭愧,输得不成样子。”谢安把头深深地埋下去。
“哈哈,一个游戏,何必较真?”干令升笑着拍了拍谢安的肩膀。
“废话少说,听闻你是这建康城一等一的六博高手,快快与我较量。”一旁的吴铭早被两人的寒暄搞得不耐烦。
“不敢当,既然吴公子有雅兴,那就玩上一两局吧,”干令升说着拍了拍手,“阿蓁,过来。”
屋子里的一只黑猫伸了伸爪子,从地上跳起来,钻进干令升怀里。顷刻间,棋盘已摆放妥当。
干令升与吴铭对垒的难分胜负,接近傍晚,吴铭败下阵来。未作休息,第二局便开始了。
第二局的战线依旧拉得很长,到最后,还是干令升赢了。谢安在一旁看得如痴如醉,连连拍手叫好。
“先生的棋艺果然高超。”吴铭仿佛换了个人,起身弓腰恭敬地说。
“不敢当。”干令升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捏了捏黑猫脖子上的小铃铛。突然,他把话题一转:“吴公子的包袱也该打开了。”
“先生早就猜到了吧?”吴铭好像心知肚明。
“嗯,让我瞅瞅。”干令升懒洋洋地说,身子都没挪动一下。
谢安左看一眼干令升,右看一眼吴铭,欲言又止的样子令人哭笑不得。不过两位棋手并未理睬他,谢安自讨没趣地耸耸肩,尴尬地抓了抓脑袋。
吴铭轻叹一口气,打开了那件与自己形影不离的方形包袱。
3.
汉高祖五年十二月,刘邦率领六十万大军将西楚霸王的十万残军围在垓下,楚军挖壑筑墙,呈困兽犹斗之势。
楚军大帐内,项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周围的将士也都沉默不语,他们在等待项羽突围的命令。
此刻,刚过而立之年的项羽生平第一次感到被死亡支配的恐惧。
他紧闭双目,脑海中浮现出巨鹿之战的画面,那是怎样的九死一生?五万江东子弟破釜沉舟,全歼秦将王离的二十万大军,何等的惨烈!何等的荡气回肠!何等的英雄盖世!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穷途末路的自己只有十万残军,能从这六十万汉军的十面埋伏中突围出去,已属不易,更别说战胜对手了。
众将士的心思,项羽又怎能不知。眼下只剩突围这条路,从垓下冲出去,过了乌江,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
“都先退下吧。”项羽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
众将士心有不甘,但还是退了出去,空荡荡的大帐里只剩项羽一人。
突然,项羽感到一双纤细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他睁开长着两个瞳子的眼睛,看到虞姬站在自己面前。
“大王,不要怕,我一直都在。”虞姬把项羽的头轻轻搂到自己怀中。
项羽紧紧抱住虞姬,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4.
秦二世胡亥暴政,民不聊生,连山野的狐狸也说起了人话。
《史记•陈涉世家》这样写道:“又间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
狐狸泄露天机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被始皇帝亡国的诸侯后裔们更是一呼百应,再战中原。三、五载之后,十八路诸侯皆为刘邦马首是瞻,楚汉争霸胜利的天平渐渐向刘邦倾斜,项羽的失败看上去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在乌江渡口依然有座小城坚守着。
这座小城便是乌江镇,从这儿横渡乌江,直抵江东,项羽仍可再图霸业。虽说只是个小小的镇子,却也有着极其坚固的堡垒守护。在那狼烟四起的年代,这里的百姓早就学会修筑堡垒保护自己,毕竟,十八路诸侯谁能靠得住呢?
汉军的先头部队数次想要攻占小城,但神出鬼没的弓箭手箭不虚发,如幽灵般将攻城的士兵一一射杀。没人知道小城有多少守卫,没人敢轻举妄动,只好在不远处驻军围住小城,等待着,等待着破城的时机。
5.
夜色加重,大帐外,楚军众将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窃窃私语很快蔓延成了议论纷纷。
“再不突围就来不及了!”
“是啊,大王怎么还不下令?”
“哎,这仗打得真窝囊。”
突然,楚军驻地四周响起悠扬的歌声,众将士全都不再说话,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那旋律如此熟悉,原来竟是楚地的乡音。
“难道家乡已落入汉军之手?”不知是谁问了一句,楚军顿时炸开了锅。
正当楚军陷入慌乱之时,大帐内传出项羽悲怆的唱腔:“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大王!”
众将士冲进大帐,只见项羽一手紧握剑鞘,一手举起酒爵大口痛饮。大帐中央,虞姬正在弹琴舞剑:“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的舞姿与歌声,让众将士忘记了四面楚歌的境遇。多年后,白发苍苍的楚军幸存者回忆起那晚的情形,依旧如梦如幻。
“爱妃!”项羽的悲鸣声将众将士拉回现实,原来虞姬已扶剑自刎于血泊之中。
“爱妃!”项羽扑倒在虞姬身前。
“大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王!走吧!”
“拿火把来!”项羽重新站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熊熊大火很快将虞姬的尸体吞噬,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怎的,项羽想起了已成废墟的阿房宫。
“八百死士,听我号令,出战!”项羽挺起八尺之躯,跨上乌骓宝马,身披乌金铠甲,手持虎头盘龙戟,头也不回地杀了出去,八百死士紧随其后。
等到天亮,汉军才发觉项羽已突围,遂派五千精锐骑兵追击。这一路,血流成河、伏尸遍地。到了乌江畔,项羽的八百死士只剩二十八人。
奔腾的乌江水就在眼前,距离江东仅一步之遥,骑在乌骓宝马上的项羽,紧紧握住缰绳,眺望着对岸的故土,如青铜雕像一般。
就在项羽踌躇不前之时,一个自诩为乌江亭长的男子出现了,宽大的斗笠将他的脸全部遮住。只听他对项羽如此说道:“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
项羽闻之大笑:“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
说完,项羽飞身下马,将缰绳交到乌江亭长手中:“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
接着,项羽命令二十八位死士全部下马,手持短兵器与追兵展开决战。
那场决战,太史公在《史记•项羽本纪》中详实地记录了下来:“项王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余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
项羽自刎乌江的消息很快传到乌江镇,汉军的先头部队再度发起进攻。刘邦明白,只有渡过乌江将江东之地全部征服,才算彻底击溃楚军势力。
不过,汉军行进的依然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生怕被暗箭所伤。然而,令汉军意想不到的是,乌江镇的大门敞开着,一个身穿楚军军服的小卒站在路中央,残阳余晖中,小卒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6.
汉军将那小卒捆绑起来,准备就地正法。
眼看小卒将要人头落地,骑着乌骓宝马的乌江亭长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取下斗笠,露出干令升清瘦的脸庞。
“要杀了他吗?”干令升不慌不忙地问。
“你是何人?”行刑的汉军大喊一声。
“过路之人。”干令升摸了摸下巴,笑嘻嘻地说。
“那就赶紧滚!”行刑的汉军瞪了一眼干令升。
“不急不急,我养的猫不见了,可以帮我找找吗?”干令升骑在马上来来回回打着马虎眼。
“找死!”行刑的汉军提起军刀,气急败坏地砍过来。
“走!”干令升握紧缰绳,一把拉起小卒,驾马而去。
一阵天旋地转,干家厅堂前的走廊上,干令升、谢安和吴铭三人席地而坐。他们中间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棋盘,里面的棋子与六博有些相似,却十分不同。方形的棋盘被“楚河、汉界”四个字分成两块,由九条平行的竖线和十条平行的横线相交组成,共有九十个交叉点。
“那样的人杰,就算是在这方寸棋盘间,也必定不肯过乌江吧。”干令升抚摸着黑猫如绸缎般乌黑发亮的后背,慢条斯理地说。
“话虽如此,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啊。”说话的明明是吴铭,却穿着楚军军服,紫色头巾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你……那……”谢安显然已经愣了神,语无伦次起来。
看到谢安迷惑的样子,吴铭解释道:“我本是项王麾下镇守乌江镇的士兵,项王自刎于乌江后,我也紧随他而去,谁料这魂魄却留在了世上。”
“噢。”谢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本想跟着项王一起往生,却独自在这尘世间逗留数百年。或许是想在离开之前再为大王做些什么吧?”吴铭苦笑一番。
“那样的故事一定会被人铭记的。不过,在棋盘里超度可不是个好选择。”干令升看了吴铭一眼。
“多谢先生搭救,这棋盘乃我研习六博多年,融入项王事迹冥想而成。此次前来,就是想找到托付之人,还请先生妥善保管。”吴铭说着跪拜在干令升跟前。
“嗯,要走了吗?”干令升漫不经心地问道,手指拨弄了一下黑猫的耳朵,黑猫抖了抖脑袋,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
“嗯,在下告辞了。”
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一阵春风从院里袭来,吴铭微笑着起身走出去,变成了晨曦中第一缕最温柔的阳光。
“又是新的一天啦。”干令升斜卧在厅堂前的走廊上,伸了伸懒腰,“谢公子,可否与我研究一下这新棋的玩法?”
“哈哈,好!”回过神的谢安爽快地答应道。